编辑日期:2006/10/14 9:11:00
地图是历史和现实的影子,通过它,我们得到的是微观然而生动的历史。有了这些碎片,那些宏大叙述才是完整和真切的。作者是资深媒体人,他的业余爱好就是收藏和研究地图,目前已藏图五千余幅。他通过地图来写历史,写军事,写人,写事,写情。笑谈中有考据,风趣中见严谨。书中同时配以若干珍贵的地图图片,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鸟瞰是一种能力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几年前出了一版《手绘北京城立体鸟瞰图》,全彩,长100厘米高70厘米,比例尺为1:33300。
这是一张鸟瞰图,视点在北京城东南四环外,因此图上南北轴线取左下———右上方向。由房木生用水彩绘制的这版地图的最大特点就是精细:整个北京四环路以内的道路、桥梁、建筑、水道均历历在目,尽收眼底。毫厘之间绘出座座楼宇,巷闾阡陌掩映芸芸众生。从地理信息上看,图上最近的信息应该不晚于2001年。
既是纪实的,又是非纪实的———鸟瞰图可以成为一个典范,就在它表现出绘图者的一种自信和能力。
“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辛弃疾)鸟瞰者是需要一种有灵性的审美态度的,因此,鸟瞰是一种能力!鸟瞰则必须把自己提升起来,不仅是物理空间上把视点提升,还要在精神空间上把视野提升。“骤雨一霎儿价”可能是地面上的,可“千峰云起”、“远树斜阳”却总是精神上的!就像这版图,要是用航空图片的鸟瞰,北京城的许多标志性建筑就会淹没在一片灰色的楼宇中了。
国外当然也有鸟瞰图。我有埃及尼罗河的导游图和巴西首都巴西利亚城的鸟瞰图,尤其是后者很可观:巴西利亚是六十年代巴西迁都后的新首都,从大西洋畔的里约热内卢到千里之遥的巴西中部的新城,这是巴西历史上的重大事件。新城在巴然河和拉古河环抱的半岛地域中间,规划布局恢宏,充满想象力。整个城市犹如一架飞机,机头是总统府、议会和政府机关,机身轴线上是广场、纪念碑和博物馆……我相信,这座城市的设计师是站在上帝的位置规划这个首都的,至少,他也是一个伟大的鸟瞰者、一个有能力把“巡天遥看”的想象化作现实的人。
诗意的地图
鹭江出版社出版的“鼓浪屿图”有些特殊的东西。说图,但它的文字篇幅大于图,而且使用书号出版。大概为了回避有关规则,整个出版物叫做《走进鼓浪屿》,并没有出现“地图”的字样。说书,它的主要内容又确实是图,是一张纸,是一幅鼓浪屿整体街道、文化古迹的分布图,而文字又如同一般地图,是围绕图展开的。
我曾在《地图中的“人迹”》一文中说:“地图本来是状物的,它不该有人,也不能有人,地图里要是出了人,就不是地图,而是图画了。”这话在严格意义上应该是定理,但碰到某些旅游图怕是要拐个弯了———旅游图中往往是既有风物又有人物存在的。这就像兵马俑旅游图中一定要说到秦始皇,十三陵旅游图中一定要说到明朝各个帝王,颐和园旅游图中一定会说到慈禧太后一样。因为,在那个环境中许多景致的产生是以人的活动为起点,更因为人的活动而增添其审美价值。如果滕王阁旅游图不说王勃,“会稽山阴之兰亭”不说王羲之,那图就一定出大毛病了!
在这幅鼓浪屿旅游图中,我又碰到一个个案———它不光说历史人物,竟然还说当代人物!请看,它在叙述中说:“鼓浪屿有个写诗的女人舒婷,直到现在仍然有不少人到鼓浪屿只是为了见见她。而舒婷却不以为自己是个明星,她和众多普通的女人一样,安静而踏实地生活在鼓浪屿的一个角落里。也许某一天在街头,你见到她,平平淡淡,和一般家庭主妇没有两样。她漫不经心地与你擦身而过,漫不经心地汇入生活的流水。”
我们没有见过哪一幅上海地图中说到巴金,哪一幅北京中关村的地图中说到冰心,包括王蒙在新疆、刘海粟在黄山、叶盛兰在八大处、贺敬之在宝塔山的行迹,但是,厦门人、鼓浪屿人给了他们的诗人在地图中的地位。我曾经在最近一次友人聚会时,专门就此事询及舒婷本人,她平静地说:“我听说过这件事,我跟他们说过,不要这样。真的有人到鼓浪屿来敲我的门,也挺麻烦的。”我对诗人说:“挺好,真的挺好。这给地图带来了诗意。”
地图制成的墓碑
在我收藏的所有国外地图中,《澳大利亚纪念地图》是十分特殊的一幅。这是一幅单幅大全张的图,130厘米宽,90厘米高,折叠后如A4纸般大小。图的一面完全素色,花卉图案上下庄严地写着“荣誉册”和“我们永不忘记”……然后就是密如蝼蚁般的小字印着在澳大利亚联邦所参加过的所有军事行动中牺牲的人员名单。从1885年到2002年这117年间,被澳大利亚人“永不忘记”的战士共有102000名!这是一面地图制作的墓碑!
这幅图的正面是1:4000万的世界地图,图周围醒目地装饰着11个系列、55种各级别的勋章、奖章,并对每一款奖章的称谓和颁发时间有详细的介绍。这是从1885年到1975年的90年里,英联邦、英国皇家、澳大利亚政府以及军队所颁发的所有奖章。
在整个的地图上,有近百处图示说明和注记。
唐朝的柴草
我和中国足球报总编如寄先生是好朋友,严格地说,我是他文章的拥趸。那种渗透到笔画里的优雅的幽默经常让我惊羡。有一次我告诉他,说我收有一把柴草,有千余年了。如寄竟然为文笑我:“弄一扎无法断代的柴草,就说是唐朝的。此案如果属实,当属北京人讲的,懵事。”
不过,我告诉他,这柴草的断代是可证的,有地图为证。
任何一张甘肃敦煌地图的西北部,都标有汉长城的标记,有些更标有几个重要的关隘,而且,尽管柴草不值钱,但唐朝的柴草呢?
唐距今一千年,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繁盛的国家。不过在当时生产力发展的水平下,薪炭柴草是那个时候最主要的“能源”。大诗人李白《秋浦歌》“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秋浦在长江边上的安徽贵池,唐代产银产铜的地方。唐代矿冶业发达,不过直至清末大规模开采煤矿之前,两千年来,冶矿业乃至制瓷业的能源只有薪炭,也只有柴火才能把唐朝工人的脸照成“赧郎”。
唐朝的柴草还有一个重要的通讯功能。尽人皆晓的“大漠孤烟直”,(王维)那一缕“孤烟”烧的只能是柴草;而“白日登山望烽火”(李颀),“单于猎火照狼山”(高适),看见的便是敌我两方的信号了。
事关“能源”、“市场经济”、“手工业”和“无线通讯”,这唐朝的柴草如能留到今天,可真正是个宝物了。可是从收藏的角度看,它第一绝难保存,第二即使有那么一根两根,又像如寄先生所说“无法鉴定”,所以没听说谁敢拿几根柴火在旅游点懵事的。
话说回来,我那几根“柴草”确实取自敦煌西北,那里的一段汉长城遗址边,有几处汉代烽燧“积薪”的遗存,磨盘大的薪柴已经半石化,被铁栅围好保护着,我那一扎“柴草”是铁栅边检到的。以柴草的半石化程度,依地图给出的纬度,查近代人类在此处活动的记录,这柴草的断代可以论定,不是唐朝的,而是两千年前汉朝的遗物!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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